子时刚过,秋暄壮着胆子出了门。
侯府中暗潮汹涌,她若要关起门假装无事发生,到时候怎么死自己都不知道。过久了糊涂日子,秋暄觉得还是当个明白鬼比较好。
“见过夫人。”
守门的婆子早已恭候多时,有家主发过话,没有人会拦着秋暄。
“郡主可好?”
“侯爷不许我们去打扰郡主,郡主也从不要我们进屋伺候。”
秋暄点点头,是了,老夫人并不想与敬北安正面起冲突。
也对,要不,怎么需要她来做马前卒呢,直接把郡主捆上关柴房不就什么都问出来了。
秋暄走到门前,想也不想就推开了门。
郡主正在屋里劈叉,被秋暄吓了一跳,差点失去平衡。秋暄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。
“你这人进屋怎么从来不敲门。”霏霏郡主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。
“省得郡主不让我进来。”秋暄扶着她坐下,仔细确认她有没有事,“您刚刚在做什么?”
霏霏郡主飞快地扫了一眼墙角的大花瓶,又打量了一番秋暄。
看着弱不禁风,没想到还挺灵巧,就是走路没声音,能把人吓死。
霏霏郡主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在秋暄面前出了丑,她清了清喉咙声一本正经道:“按规矩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本郡主行礼啊?”
秋暄大大方方行了一个平礼:“郡主在战场上扭转乾坤,保家卫国,着实令人钦佩。”
“哼哼,这话说的中听,”霏霏郡主头一扬,“本郡主免你不跪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秋暄给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,“郡主虽为长公主义女,但没有食邑俸禄。没有食邑,‘郡主’之号就不过是虚封。”
秋暄一戳,就戳中了霏霏郡主的肺管子,后者咬牙切齿道:“我再领一次兵,这封号就‘实’了。”
“妾身不才,受太常看重,入太学,亦与公主伴读。后被调入公主府做舍人,秩三百石,也算是个有品有阶的职官。”秋暄笑着解释道,“不过,郡主有孕在身,行动不便,也不必拘着这些虚礼了。”
“伶牙俐齿。”霏霏郡主眼珠转了转,反唇相讥:“这也是你成亲之前的事了,如今你也不过是仰人鼻息。”
“郡主一语中的。”秋暄颔首,“想必郡主心里也明白,我之今日,便是郡主之明日。”
“你胡说。”霏霏郡主冷声反驳,她下意识用手护住腹部。手上的链子打在床柱上,一声闷响,把屋子里的气场都凝结了。
半晌,霏霏郡主狠狠捶了一下床板,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:“我不能坐以待毙。”说着,她瞪了秋暄一眼:“你得帮我。”
秋暄差点笑出来,心想这位郡主使唤起人来倒是理直气壮。
“郡主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你告诉长公主,敬北安是假的。”
“就这些?”
“我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。毕竟,我们也不熟嘛。”霏霏郡主理直气壮地说。
秋暄垂下眼眸:“难道我连自己真正的夫君是生是死都不配知道吗?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霏霏郡主连忙道,“敬北安他……他其实早死了,这一个、这一个是为了稳定军心才让他顶了敬北安的名号。”
“军营里难道无人质疑他的身份?”
“有江珏……不是,”霏霏郡主捂住嘴,又放下手,“总之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。”
江珏,四皇子。
四皇子做媒,四皇子作保,四皇子……
秋暄不动声色打量着霏霏郡主,江珏江珏,叫的这么亲密……
“四殿下知道吗?”
“他不知道……”霏霏郡主的眼睛红了,“那个冒牌货肯定没告诉他。”
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秋暄:“你昨晚都听到啦。”
我什么都没听到,我就是随口问问。
秋暄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手心的肉,努力让自己镇定。
反观霏霏郡主,说出秘密后,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: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你放心了吧。”
放的哪门子心啊,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
“你要是助我离开侯府,江珏肯定会感谢你的,到时候你是想加官进爵还是金银财宝都不成问题。”
“先说正事,我有一事不解。”秋暄眉头紧蹙,“敬北安为何不把此事告诉四殿下?”
“你真笨啊,当然是他背叛江珏了!”霏霏郡主恨铁不成钢,“他骗我说江珏让我先呆在侯府,说京城很危险,哼,还什么为了我的安全,他肯定在骗我。他肯定是把我藏起来了,让江珏找不到我。”
“圣旨。”秋暄轻声道。
“什么圣旨?”霏霏郡主眨眨眼睛,“你在说什么?”
圣旨做不了假,四皇子怕是知道此事,没准长公主也知道。秋暄猜得到缘由,只是还没有证据。
“我的意思是,若是帮郡主出府,请郡主为我求一道和离的圣旨。”
“这个不难,反正只要戳穿这个冒牌货,你们的婚姻不就作废啦。”
外头传来梆子声,子时过半了。
“我该告辞了,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。”秋暄起身,她想了想,又叮嘱霏霏郡主:“你的事,不要与旁人说了。”
霏霏郡主皱皱眉头:“你怎么跟冒牌货说一样的话,我怀的是四皇子的孩子,谁还敢动我吗?”
“只要这个孩子没出生,谁也无法证明这是殿下的血脉。”
见霏霏郡主被自己的话吓得面色苍白,秋暄赶紧安抚道:“这是最坏的打算,请郡主放心。”
“秋暄。”霏霏郡主小心翼翼地问,“我的孩子真的会平安无事吗?”
这我哪儿说的准啊。
可是霏霏郡主的忧虑,让秋暄迟疑了。让一个身怀六甲的人终日惶惶不安,未免太过伤天害理。
“你放心吧。”秋暄轻声道。
“虽然老夫人专断强横、凶狠顽固还记仇小心眼,但她应该还不至于阴损到会害你一尸两命。”
“……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。”霏霏郡主紧张道,“那那个冒牌货呢,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”
*
是啊,假敬北安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呢?
感应到有人窥视自己,马上的敬北安回过头来,却只看到晃动的车帘。
秋暄坐直身体,许久没有出门,晃晃悠悠的马车让她头晕目眩,她有心看看外头的风景,可掀开帘子只能看到敬北安和他手下凶神恶煞的卫兵。
“到底是什么来路?”
“夫人在想什么?”敬北安一挑帘子,坐进了车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