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(1 / 1)

我两手一摊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一脸无奈。

“玩脱了,目前为止一切努力都打水漂了。”

见我懊恼,小三开口安慰我:“姑娘,我们找到他时,他丝毫不反抗。也许在我们去之前,他就已经服过毒了。”

“总会有办法的。”我看着老谷主瘫软在地上的尸体,像是嘲笑着我这一场徒劳无功。

我想起方才他看着我的眼神,最后的眼神。

那里面毫无恨意,分明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,仿佛他早就想好了,要以这样的方式报复所有人。

这无解的毒,会作为他捆绑鹤萦的最后一根锁链,这是对鹤萦反抗他的惩罚。

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,树林里起了浓浓的雾,我站在雾里,看不清前路。

有风过,小二缩了缩脖子,提醒我道:“姑娘,先回客栈吧,这里交给我们收拾。”

转身踏上回去的路,我神情恍惚,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客栈。

进了屋往床上一躺,山间草木混着药香的清苦气味钻进我的鼻子里,稍微让我清醒了些。

“备好马匹,卯时出发。”我对门口站着的小五吩咐,声音里添了几分决绝。

雨后的天格外干净,一轮圆月把天照得透亮。

“没有云啊……”我透过窗瞥见天空一隅,月光虽不比阳光亮堂,但总能照亮一些路。

我有趋光性,我得朝着光走。

简单收拾了一下,我坐在床上闭目养神,脑海中反复出现老谷主的话和他的表情。

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,盘根错节的关系,或许只有在药师谷才能找到答案。

可是当我再站在药师谷的晒药场,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,我几近崩溃。

毁灭吧,我累了。

看着忙碌的医师们,我无奈地转身离开这里去药庐寻鹤萦。还没走到,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闷响,应该是药罐不小心摔在地上。我心头一紧,快步向前走。

赶到药庐时,鹤萦正侧身背对着窗户,捏着一枚丹药仔细查看。

“鹤萦。”我唤了一声。

她有些费力地转过头,脸色苍白如纸,看得我心里一紧,踉跄着跑进屋。

“你怎么回事!”我被鹤萦吓到,说话都有些不稳。

往日的鹤萦哪怕面对最凶险的疫病,那双手也稳稳当当地拿着针。此刻她连端坐着都有些吃力,眼里爬满了疲惫,像是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
“无妨。”她摆摆手,试图扯出一个微笑,但嘴角只能扬起一道苍白的弧度。

“你先歇着。”我按住她还要碾药的手,掌心里像握着一块透凉的玉。

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,原本打算要说的话全哽在喉头,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
我好端端的一个鹤萦,怎么磋磨成了这个样子。

“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,你不是说短时间内没空来谷里吗?”鹤萦还是发现了我的异常。

为了掩饰慌乱,我的手不停地扒拉她桌上的工具,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会假装自己很忙。

“别装了宋初安,可是师父那边有什么消息了。”

我竟不知自己和鹤萦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,她居然能看穿我。

“鹤萦……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……”我支支吾吾了半天,才挤出这段话。

鹤萦轻飘飘地说:“他死了是不是。”

不是疑问句,是肯定句。

我张了张嘴,千言万语都堵在舌尖,最后挤出一个干涩的“对”作为回答。

“你见到他了?”

“在我面前死的,他自己服了毒。”

我想安慰她,却不知从何说起,思来想去竟然说了一句“对不起。”

在安慰人这方面,我着实没有什么天赋,只能像个无能的面点师父,除了“摸摸”、“抱抱”、“揉揉”之外,想不出更多词语。

“不怪你。”她抬手,用手背擦了擦眼角,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。

那个她曾经敬若神明的师父,终究成了她独自面对寒夜时,最凛冽的一阵风。

“我把你列在单子上的药材都带来了。”此刻我只想说点别的内容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
“你知道的,那些药都没什么用。”鹤萦沉重地叹气。

我当然知道,可世上唯一一个能配出解药的人已经死了。药师谷莫名其妙接了这样一个烂摊子,师父做的孽,却要徒弟来还,还真是讽刺。

我看着鹤萦,一个压抑了无数次的念头再次出现,可我不愿她这么做。

在看见星洲童谣的那天,我还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。

鹤萦拥有雪莲脉,老谷主是通过野那知道的。而野那,恰恰是在鹤萦初潮那天见到了她的经血,那才是最符合传说里对雪莲脉的描述。

雪莲脉,是最好的解毒剂。

可这么多人,怕不是要鹤萦拿命去救。我舍不得,所以从未在她面前提起。

我们俩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,鹤萦盯着碾好的药粉,眉头拧成了死结。

“到底是什么用量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翻着手边那一堆早已看过几百遍的医书。

有药师捧着一摞空碗进来,见她疲惫的模样,实在不忍:“大师姐,三天没合眼了,要不先歇歇吧。”

“歇不得。”她眼中布满红血丝,声音疲惫却又透着一股执拗。

突然,她抓起桌子上的腐心花,直接塞进嘴里,苦涩的汁液刺激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。

见她的举动,我吓得直接跳起来捏住她的嘴,想伸手从她嘴里抠出那一团腐心花。

“吐出来!你疯了吗!”

鹤萦用力地偏开头,喉结滚动——咽下去了。
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腰,顺着嘴角溢出腐心花的黑色汁液,像极了开在雪地里的一株毒花。

我死死地扣住她的肩膀,极力压住自己的哭腔:“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入口即腐心脉,解药怎样试不出来,非要用命去试!”

她抬起头,努力笑着:“知道……所以才要试,只有我自己也中毒,才能知道清心藤的用量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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