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交所的晨雾还未散尽，带着维多利亚港特有的咸湿水汽，在青铜色的交易大厅穹顶凝成细碎的水珠。晨光穿透玻璃幕墙，将大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带，全球财经媒体的长枪短炮在光影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——长焦镜头正对准敲钟台，摄像机红灯持续闪烁，CNN记者的麦克风线在地板上蜿蜒成蛛网，连空气中都漂浮着存储卡高速读写的轻微嗡鸣。
连美静站在镀金敲钟台后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翻领上的白玉兰胸针。那枚胸针是上好的和田暖玉雕琢而成，花瓣边缘打磨得圆润温润，玉质里隐现细密的水纹，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油脂光泽。她忽然想起今早顾衍之给她别胸针时的模样，男人半跪在地，西装裤膝盖处压出浅痕，指尖避开锋利的别针尖端，语气温柔得像怕惊扰了晨光：“这玉料找了三年，雕工是苏州老师傅的手艺。”
“连总，三分钟后开始直播。”沈岩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，滴在深蓝色衬衫上洇出浅痕。他手中的文件夹边缘已被汗水浸出褶皱，里面露出 IPO招股书的烫金封面，边角处还留着昨夜连美静修改批注的红墨水痕迹。
连美静微微颔首，目光掠过台下第一排。顾衍之抱着念安坐在那里，小家伙穿着量身定制的米白色亚麻迷你西装，领口系着同色系领结，领结上别着颗小珍珠纽扣。他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啃咬顾衍之的领带夹，口水顺着金属表面滴下来，在男人深灰色西装上洇出小小的湿痕。顾衍之察觉到她的视线，忽然低头对念安轻声说了句什么，然后举起孩子肉乎乎的小手朝她挥动。阳光恰好穿过穹顶玻璃的菱形纹路，在三人身上织就金网，地板上的光斑随着晨光移动，像追逐着温暖的精灵。
“女士们，先生们，欢迎见证涅槃资本登陆港交所主板！”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，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。聚光灯骤然亮起，在连美静身上投下耀眼的光晕，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前。屏幕上绿色的发行价“28港元”刚停留两秒，就被跳跃的红色数字覆盖——35、42、48，当“50港元”的数字定格时，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，那红色像燎原的火焰，在她眼底烧出璀璨的光。
顾衍之抱着念安的手臂忽然一紧，指节泛白。他注意到贵宾席第三排，穿猩红色真丝套裙的梁洛正死死掐着真皮座椅扶手，扶手的荔枝纹上已留下几道深痕。梁洛的卷发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，耳坠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，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怨毒。看到连美静站在台上接受万众瞩目，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握着红酒杯的手猛地发力，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水晶杯在地毯上摔得粉碎。紫红色的酒液溅在米白色地毯上，像绽开丑陋的伤疤，细小的玻璃碎片反射着灯光，但这骚动很快被交易员们的议论声淹没。
当清脆的钟声透过音响传遍大厅，交易员们的欢呼瞬间掀起浪潮，有人兴奋地拍打桌面，有人互相击掌拥抱。连美静接过话筒，指腹因用力而泛白，掌心沁出的薄汗让话筒有些打滑：“涅槃的意义，不仅在于毁灭后的重生...”她的声音透过卫星信号传遍全球，纳斯达克大屏上正切出她的特写，伦敦证交所的滚动新闻栏里，“东方女性执掌的涅槃资本港交所上市”的标题格外醒目，这是属于她的商业加冕礼。
“更在于守护新生的勇气。”她顿了顿，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顾衍之怀中的念安身上。“这力量来自我的孩子，我的伙伴，以及每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灵魂。”
发布会后的庆功宴设在顶层旋转餐厅，巨大的落地窗外，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像被打翻的珠宝盒。对岸的建筑群亮着璀璨的灯火，天星小轮的灯光在海面上划出金色轨迹，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，将流光溢彩洒向海面。餐厅随着中心轴缓慢旋转，窗外的景色如同流动的画卷，每过十分钟就换一幅模样。
顾衍之正坐在婴儿椅旁，耐心地用小勺子给念安喂南瓜果泥。小家伙张着小嘴“啊”地等着，果泥沾在嘴角像长出金色的胡须，他却浑然不觉，小手还在抓着桌上的餐垫。顾衍之放下勺子，抽出纸巾轻轻擦拭念安的嘴角，袖口的叠扣蹭过孩子的脸颊，小家伙咯咯笑着拍他的手背，口水沾了他满襟，他却笑得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，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。连美静望着这一幕，忽然想起康华医院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产房，前世手术台上的血腥气、仪器的滴答声与此刻婴儿椅旁的奶香味、孩子的笑声在脑海中重叠，让她眼眶微微发热，睫毛上瞬间蒙了层水汽。
“连总，摩根的亚洲区总裁想跟您聊聊新能源基金的合作。”沈岩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，“还有，法务部刚发来消息，梁氏控股的香港子公司因涉嫌洗钱被调查了，海关那边已经冻结了他们三批货物。”
“让法务部盯紧点。”连美静放下手中的勺子，指尖在桌布上划出无形的圈，“尤其是梁氏最近海外的资金往来，我要所有的海关报关单副本，包括保税区的转口贸易记录。”
庆功宴进行到一半，念安的哭声突然响起，小家伙揉着眼睛打哈欠，显然是困了。顾衍之抱着孩子去休息室哄睡，连美静独自走到露台上吹风。晚风带着海水的潮气拂过脸颊，吹散了些许酒意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她掏出一看，是个加密号码发来的照片。照片的光线有些昏暗，背景是某私人会所的包厢，水晶灯的光芒透过烟雾氤氲开来，梁洛正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低声交谈，男人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，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看不清表情，但梁洛眼底的急切却清晰可见。
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外，烟花突然次第炸开，金色的、红色的、绿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，将维多利亚港的夜空染成流动的金红色。连美静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，西装翻领的白玉兰胸针在烟花的光影中忽明忽暗，玉质的温润透过布料传来。沈岩刚发来消息，说摩根的团队已经拟好了新能源基金的合作框架，邮件附件正在传输中。“在想什么？”顾衍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淡淡的奶香味。他将一件深灰色外套披在她肩上，羊毛布料的温暖包裹住她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，驱散了晚风的凉意，“我刚把安安哄睡着了，睡之前还攥着我的手指不放，小拳头握得可紧了。”
连美静转身抱住他，鼻尖抵着他胸口的雪松香，那是她熟悉的味道，让她瞬间安心：“衍之，你说梁洛会不会...”
“不管她想做什么，都有我在。”顾衍之打断她，手臂收紧将她拥入怀中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，“今天只许想开心的事。”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，在两人相拥的背影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