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微宁道,“伤口这么深,不紧处理,容易发炎生脓,我房中有药箱,你换身干净衣裳,我帮你上药。”
卫澍睨视眼前人,头发随意盘扎,双眸乌亮有神,一点不避讳深更半夜,男女有别,咋咋呼呼就跑过来了。
是没将他当成男子,还是……
“喂,跟你说话呢,又总装聋作哑!”
见他这模样,想起今日在沈府,这厮明明不受沈画屏控制,却假意听不见她叫喊,故意引她下地窖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撂下话扭头回房,“爱应不应,我去拿药箱,你赶紧换衣裳,别回头生病了,外人传我这个妻子当得不称职。”
后半句话,她故意说的。
她们假扮恩爱夫妻,但只对外人,私下卫澍一直刻意保持距离,一听到她提夫妻间的事,他就不自在。
果然,听到谢微宁说的后半段话,卫澍耳根子泛红,不知所措,目送谢微宁进屋,才慌忙进自己的屋子。
“小样,还治不了你!”
大仇得报,谢微宁心情畅快,哼着小曲进内屋拿药箱。
药箱里全是各种装着药丸、药粉的瓶瓶罐罐,草药名、药效她都认识,样子没一个是她熟悉。
不亏是城里来的药,就是精致,当地郎中,医治百姓靠山靠水靠自身过硬医术,药材均采自深山,土生土长,吃的时候也是原汁原味。
外敷所需药材混合捣碎,盖伤口上,再用纱布缠好,以前没有纱布,藤蔓叶子裹法样式与粽子如出一辙,内调最干脆,丢沸水里煮了喝。
以前娘经常进山采药材回来煲汤,有病治病,没病预防。
也不知,娘如今可安好。
她回不去谢家,娘出门从不用真容貌,茫茫人海,即便在县内相遇也不相识。
才舒畅的心又蒙上一层乌云,谢微宁无声叹气,拎起药箱来卫澍房间,他已然换了身干净衣裳,身子倚门看她,手伤了,一点没耽误嘴损,开始报复方才她戏弄他的仇,“谢姑娘,这是亲自山中采草药去了?”
呵呵,这是拐弯抹角嫌弃她磨蹭呢!
“我要能上山,一定多摘几株断阳草孝敬大人。”
“什么功效。”
“呃……”
断阳草,断阳,断阳,草如其名,能有什么好功效。
谢微宁假意听不见,认真清理伤口,上药,将手臂缠成粽子。
不是有意为之,纯属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天分。
包扎好伤口,谢微宁自信满满,不好看,但绝对牢固。
卫澍瞧着自己胖了不止一圈的“粽子”手,思索半天,皱着眉头接受,神情恢复正经,“今日之约,你做到了,想知道什么,你说我全盘托出。”
“柳姑娘何去何从?”
谢家的事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,现下柳迎儿的事更紧迫,沈家水深,又关乎众人利益,走错一步,她性命攸关。
“沈家府上值钱的东西还在轻清点,重要商道路线,商铺账本信息,全都不翼而飞,要细查的话,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,还会打草惊蛇,我已将此事飞鸽传书回京禀明陛下,由陛下全权定夺,这段时间,她先住在府上。”
“是陈家吧。”
谢微宁一语道破。
原来白捡了这么大便宜,怪不得陈范郎是那副嘴脸。
卫澍没否认,“聚财术反噬陈家人,除了受沈画屏怨念影响,还因为陈家在阵法上动了手脚,为的就是吞并沈家。”
阵法已成型,又过这么多年。
要么留着,要么破阵,在不破坏阵法的情况下改阵,比登天成仙还难。
陈家,运用邪术,竟已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。
沈谢两家所遇不同,下场都是家破人亡,中间都掺和了一个陈家。
那么在沈家这场惨案中,陈家扮演了什么角色,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,还助纣了多少这样惨绝人寰的事,究竟是怎样的阴谋,才值得他们不惜踏尸山血海,也要窃之。
见谢微宁目光骇然,卫澍没忍住又绕回原来话题。
“现在知道沈家多狠厉了,想去京城还来得及。”
“大人君无戏言,莫要当那出尔反尔的小人。”
“哦,是么?那谢姑娘可能看错我了,我历来都是阴险狡诈的小人,最爱出尔反尔。”
谢微宁:“……”
懒得跟他再扯皮,谢微宁问出担忧一晚的问题。
“二皇子,可有踪迹?”
当今天下,风调雨顺,陛下勤政,各项政策皆利民,这样的好皇帝不多见,这样的好日子也不多得。
私心希望一直如此,希望天下永无战争。
卫澍道,“他不在陈府。”
谢微宁心一紧,“会不会是被陈家藏到县内别处地方。”
陈家有很多藏身之所,极其荫蔽,关她的那个山洞,阵法遍布,那夜她费了好大劲才逃出来,现在回头找,怕是难再找到入口。
若二皇子真的是被陈家带走,应该同关她一样,关在无人能寻到的偏僻地方。
陈家关她,只关乎谢家。
关二皇子,关乎天下,一日找不回二皇子,天下就多几分危机。
卫澍道,“禁军昨夜已经进山搜寻,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回来,只能看他有没有化险为夷的运气。”
谢微宁道,“二皇子天潢贵胄,必能逢凶化吉,平安归来。”
“陛下这天下是踩着尸山血海得的,安稳十几年已是不易,当今局势,外敌虎视眈眈,内里妖魔奋起,他不听劝,执意从宫中跑出去玩,入敌方圈套,生死只能看他造化,出来游历一番也好,回不来是他不幸,回得来也应该长脑子了,一直仁慈天真,将来也坐不稳那把椅子。”
都说自古帝家残酷,亲耳听,更能切身体会。
屋檐外依旧雨声淅沥,雨水落在灰瓦檐角凝结成串的水珠,滴在青石板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,像舞动的白色精灵,没有雷电,亦没有狂风暴雨,下得平静,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小雨也好,暴雨也罢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车到山前必有路,要是没有,那就强行开一条。